蔺市古镇位于涪陵西郊,到该镇不能用一般的“游”,必须信步踱进一座座古宅,坐在里面去“听”或者“读”……与蔺市有关的故事,可以一直从长江浮桥上元军的金戈铁马,说到川江第一古桥龙门桥的波诡云谲,又说到“乡村乌托邦”美心桥的光怪陆离……它们将蔺市的过往、现实与将来,都刻画在挥之不去的桥的意象之中,因而,常有人说,蔺市是一座生长在桥上的古镇。
“君子镇”蔺市,
从宋代迄逦而来
浩荡的长江集历史、人文、传奇、诗歌与灵异为一身。如果把诗歌铺开去,长江每1公里竟然有100首诗!而其中一首诗说:“人们所看到的大江,就像一具躺下的竖琴……”而这具躺下的竖琴,其实就是指的蔺市的长江面。
长江蔺市段全长14公里,在这里向北一折之后开始滚滚东去。而那条发源自重庆南川的清澈的梨香溪,也在此款款汇入长江。
蔺市镇的历史很是久远。古时候,这里舟楫便利,商备棚贾云集。从地理和人居仿铅则环境来看,蔺市镇背山面水,尤其适合居家耕作。2005年的时候,宋代冉隐君墓在这里出土,人们从墓地里的一方墓志铭中看到,早在南宋时期,这里就已经叫做“蔺市”了。时间进入明代之后,蔺市更是成为涪陵少数有街道的场镇。但蔺市真正被设立为“镇”,时间却是在明朝的崇祯年间。其中一个有意思的插曲是,到了清乾隆二十三年,由于蔺市镇民风淳朴,被朝廷赐名为“君子镇”。一直到民国年间,激誉才又从“君子镇”复名为“蔺市镇”。
漫步在今天的蔺市镇,古朴与原生态从时间深处沉淀下来,所谓“时间的沉淀”,其实就体现在蔺市镇那些青石板路和雕梁画栋的院落里。顺着层层叠叠的台阶而上,可以来到古镇的十字街口,一条条的石板小巷仿佛正从这里延伸到历史深处。小镇清幽而寂静,有时候,只需要“嘎吱”的一声木门的转轴声,便可以叫醒整座小镇。
我们偶然停在一座四合院的门首,看见有一对沉默的老人,用他们深邃的眸光,年久日深地洞察着行人……在老人的许可之下,我们踏进了院落。这其实是一个木结构的四合院,一楼一底,用封火墙隔断。踩着泥土铺成的小径进去,扑面而来的是古色古香的花厅。满眼雕梁画栋,让人仿佛穿越时空。一件件木雕作品,没有鲜艳的着色,但它们的木质本色或髹饰却更显得古朴而大雅……凝视着这一片片古木雕花板,感觉已回到雅舍主人的生活时代,仿佛听到有人在轻轻地讲述着一个婉转悠远的故事。
那些婉转悠远的故事,大抵可以在古镇的老茶馆里得到。刘云鹤是古镇的老茶客。他6岁时便开始喝茶,杯中日月十分绵长。一年四季,无论寒暑,每天上午8点左右,刘云鹤都会准时坐在茶馆里。有人计算过,最近10年,他大约只缺席了10来天。当袅袅的茶香四散开去之后,刘云鹤就开始了和茶友们那兴味悠长的龙门阵。
除了清新的绿茶,古镇人还喜欢吃羊油茶。羊油茶的主人仿佛也大都姓刘,做得最好的人叫刘麻花。他的羊油茶面铺便立于古镇小横街的高坎子上。刘麻花羊油茶取本地山羊油少许,在铁锅中文火煎热,干面粉入内拌匀,小火慢炒加热,至黄金透亮时即为上品。
千万别以为古镇人只有优雅,没有豪放。他们的豪放,全都挥洒在了“玩龙”上。
蔺市龙远近闻名,男人玩的叫公龙,女人玩的叫母龙;还有布龙和草龙,最有特色的则是火龙。一般有1个龙头,13节龙身。初九出灯,晚上玩龙。玩龙的汉子赤着上身,只穿火腰裤;玩火龙时,还有鱼灯、虾灯配合。其动作有翻滚、喷水、沉海底、跳龙门等等,人们还用铁水花浇龙。十五罢灯之后,要将龙烧掉,于是,镇里人祈求五谷丰登和平安的心愿,就随着袅袅的烟花升腾而去。
更奇的是,镇人在办丧事时,还要玩用竹子和白布做的龙,称为孝龙。“化悲痛为力量”,在欢呼腾挪中寄托哀思,还真有一些“庄子丧妻,击缶而歌”的洒脱和豪放……
蔺市浮桥,
最早长江大桥上的金戈铁马
长江上的桥梁实在太多,但是,万里长江谁是“第一桥”?走进蔺市,在任何一座明清时代的老院子里,好客的老人们都会自豪地说,长江“第一桥”就诞生在蔺市江面上!
蔺市浮桥,架设于700多年前的宋朝末年。那是陆游绝望地吟出“遗民泪尽胡尘里,南望王师又一年”之后的事情。那时,蒙古军队让西方人谈虎色变,被称为“上帝之鞭”。元宪宗蒙哥率兵伐宋,一路势如破竹,却在合川钓鱼城遭到顽强抵抗,战事陷入僵局。
蒙哥知道,如果宋军援兵溯江而上,自己将腹背受敌。于是那年农历九月,由都元帅纽邻率兵1万从成都出发,水陆并进,于次年一月进入涪陵地区,在蔺市长江上架起一座浮桥,“驻军桥南北,以杜宋援兵”。元军“连营数十里”,以浮桥为纽带,互为犄角,宋军屡攻无果。三月,宋理宗悬赏摧毁浮桥;六月初,宋保康军节度使、四川制置副使兼重庆知府吕文德领兵浴血奋战,终于打败元军,毁掉浮桥。
上述故事都是有史书记载“长江蔺市浮桥之战”为证的。蔺市浮桥存在5个月,虽建于枯水季节,它却经受住了川江洪水冲击,堪称古代长江大桥之最。
不仅浮桥上荡漾着古镇蔺市厚重的历史足音。而且,蔺市的山川风物,如梨香溪等,在《水经注》中也早有详尽记载。因而,蔺市不但具有新石器以来的深厚文化底蕴,还具有名闻古今的丰富文化遗产。
如果遇到一个赶场天,有兴趣的话,可以在茶馆里,沏一壶老茶,闲听一段古镇的往事,来一段对野史的诵读,将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。
龙门桥,
“川江第一古桥” 的波诡云谲
2006年4月4日,三峡库区惟一整体搬迁的古桥――时年131岁的蔺市梨香溪龙门桥开始搬迁。那天,许多镇人来到桥边,冒雨目送这位乡邻告别“故居”。 1883年,英国人立德经过此处,看到龙门桥上面“正在砌3座巨大的石牌坊”,于是在《扁舟过三峡》中给予了记载。其实,立德看到的只是此桥造到第八个年头时的情景。浩大的龙门桥工程由当时著名的造桥师陈永恩主持建造,前后耗时13年,耗资10多万元,用工1000多人。为了表彰陈永恩,地方官员特意奖励了他一个银盘。但陈永恩没有独享,而是将银盘埋在了大桥底下。龙门桥桥上三道牌坊,都在10米左右;每道牌坊有大小三个门洞,中门有圣旨字样;桥上还有10多处雕刻,双狮、双象等等,尤其是3米多高的龙头,镂空雕刻,十分精美。
“这座桥的建造,有许多诡谲现象。”被称为“蔺市镇活字典”的乡土老作家周红河在我们造访新龙门桥的时候,为我们讲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。
1875年陈永恩主持,由于他并没有亲自到现场,结果地基挖了3年,也没找出硬质基底。1878年,他赶来亲自督战,并捐出300元钱,终于开掘成功。此后再经10年苦修,高40米、长174米、宽10米的龙门桥方才得以建成,成为长江沿岸最著名的古桥之一。
此外,据说造桥时,基址怎么都选不准;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一个老乞丐踏水而过,人们顺着那条线路过去,竟确定了基址。于是人们收留了乞丐,他什么也不做,只天天打磨石头,但磨来磨去就那一块。他走前将石头留下,说要回报主人。最后竣工时,桥却怎么都合不拢,主人想起乞丐的话,将这块石头放上去,正好严丝合缝。人们才明白,这老乞丐就是“鲁班祖师爷”!
现在,诡异的龙门桥尚有四大谜团没有完全解开。
一个是桥面由青石板铺成,桥正中有个地方叫“一脚踩五石”,一只脚可同时踩住五块石板,每块石板形状各不相同,造桥工匠为何要这样做呢?
再就是桥南北两侧有石雕的当地文武状元像。但桥为清代所建,两位状元却为何身着明代状元服饰?
还有桥上两条巨大的石龙都由整块石头雕成,每条重量都在10吨以上。在当时没有起重设备的条件下,它们又是如何运输安装的呢?
而且整座桥共用石料2万余立方米,但与蔺市周围的石料材质并不相同。这些石料又从何而来……一切的一切,至今都无法。
龙门桥的诡奇,还有一个是关于无头文士像的惊悚故事:
据说,从前镇上有个员外生了一女。当老两口发现小姐突然消瘦之后,就夜伏观察。只见一白衣书生飞跃入窗,与小姐偷欢,夜夜如是。书生灵如脱兔,捉他不住;员外便拷问小姐,得知他就住在对岸的龙门桥头。员外令小姐下次欢愉时,给他胸口衣前别上一根针。小姐照办。
员外然后守在龙门桥头,寻身上带针之人。久而不得,于是像古词中所说的,“把栏杆拍遍”――这一拍,就看到栏边“文状元”的胸口上有根针……
现代版的
“乡村乌托邦”故事
除了那些诡奇的故事外,在古镇的鸡公山上,还延续了无数个现代版的“乡村乌托邦”故事。
鸡公山上,法国风情的建筑、大木桶、漫山遍野的葡萄架……“红酒小镇”正在一步步完善。其中的葡萄园,被分成若干小块,平时分租给有田园牧歌情结的都市客,然后由古镇的农民代为打理。等待葡萄丰收的时候,田园主们便可以在葡萄架下采摘,也可以在酿酒师指点下,自己酿酒。
或许现在的鸡公山更多了一份欧式田园的风情,然而,在蔺市还被称作蔺市坪的时候,这里就开始埋下了古道热肠的故事。
涪陵地方史专家蒲国树告诉我们,东汉末年,诸葛亮火烧新野之后,刘备被“逐出”中原。诸葛亮只好率兵溯江而上,途经涪陵时,便屯兵于鸡公山上。当时,诸葛亮眼见鸡公山上土地荒秃,农作物萎靡,百姓只能靠野菜度日,于是令部将拿出从北方带来的玉米赈济饥民。老百姓珍惜来之不易的粒粒金色玉米,舍不得食用,将其播种在鸡公山。哪知,夏季一场暴雨,将玉米苗冲得七零八落。诸葛亮又命士卒栽树,防止水土流失。
两年后,玉米丰收,百姓高高兴兴主动上缴军粮。诸葛亮却拱手致谢,颗粒不取……蔺市“君子镇”朴实民风也许就从那时候开始的。如今,鸡公山上鸡犬相闻、夜不闭户的原生态生活方式,在人们诗意的栖居中得以延续。
“蔺市活字典”周红河还将“杜甫喜吃担担面”的龙门阵摆得十分有趣:据说,杜甫来到蔺市,快要饥饿而死,幸亏本镇一位善良的村姑,在丝毫不知杜甫身份的情况下,天天送他两碗担担面,一连十天,这位伟大的诗人才缓过气来。于是,杜甫欣然题字:“蔺市担担面,味美甲巴蜀!”
从上世纪50年代中期开始,一些人就在蔺市苦苦寻觅历史的记忆,而这段记忆早已在数千年前就被种下。从考古地层学及类型学分析,蔺市出土的遗物的时代,从新石器晚期一直到明清……其实,或许历史远比“科学探究”的结果来得更早,在这块土肥水美的地方,蔺市人已经伴着长江水,伴着鸡公山上的日升日落,伴着镇上那棵歪脖子树生活了很多很多年。
注:颜长江、黄海、周红河、蒲国树等对本文亦有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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